100%

湧幢小品卷之九

使相

宰相領使最多者。唐楊國忠。領四十餘使。元燕帖木兒。領五十餘使。又元人曰。我官銜半版寫不盡。其濫如此。國朝已革此弊。文臣最貴最多者。曰特進光祿大夫、上柱國少師、兼太子太師、吏部尚書、中極殿大學士、知經筵制誥實錄總裁事。然經筵以下。非官銜。而前十六字并勳階。皆在其中。武臣除受封。與命將不同。而勳階亦如之。乃官至尚書矣。并以前歷官悉載之。三品、四品、以下皆然。最煩冗可厭。且如一庶吉士耳。未受館職者。即甚貴亦必列之。豈以翰林為重。霑一字亦光榮也耶。

唐宰相

唐之宰相。最重世系。裴氏、崔氏、張氏、最著。裴氏五房。宰相十七人。崔氏十房、十七人。張氏十七人。韋氏九房。十四人。劉氏七房。十二人。蕭氏二房。十人。竇氏二房。六人。楊氏、杜氏、皆十一人。王氏三房。十三人。鄭氏二房。九人。魏氏六人。盧氏八人。高氏、韓氏、趙氏、郭氏、各四人。陸氏六人。武氏、蘇氏、五人。其三人而下者不與焉。

李氏最繁。隴西四房。宰相十一人。趙郡六房。十七人。唐高祖系出興聖皇帝暠。暠子歆。歆子重耳。凡四傳。為高祖昞。世祖虎。以至高祖。三十七房。宰相十一人。此外有柳城二李氏。一契丹酋長。徙京兆萬年。一本奚族。高麗李氏、雞田李氏。河曲部落稽阿跌之族。代北李氏、沙陀部落。皆賜姓。范陽李氏。自云常山愍王之後。三公七人。三師二人。

李贊皇貶崖州。卒。雖得歸葬。而子孫遂有留其地者。至今蕃衍。蠻人極知敬重。不敢講鈞禮。氏李者至多。北陷於虜。南沒蠻中。而皆雄盛。此他姓所無者。

鄭綮有歇後之稱。蓋自度力。不任宰相也。然初為廬州刺史。移檄黃巢無犯州境。巢笑。為斂兵去。贏錢十萬緍。藏州庫。他盜至。終不犯鄭使君錢。及楊行密擅淮南。都送還綮。由此觀之。綮之才。必有大過人者。因末季。托誹諧自晦。又知時不可為。宣麻後。亟引疾耳。孫偓。字龍光。唐末宰相。性通簡。嘗曰。士有行。必不以己長形彼短。己清彰彼濁。同時朱朴有經濟才。亦入相。惜末造。與韓偓皆不盡用。可惜。

真宗問相

王旦疾甚。真宗問可為相者。獨薦寇準。得之矣。又問張詠。不應。似不可解。 【 乖崖有相才而無相度。】 看來張之才略畢竟在寇之上。乃其剛則相似。非真宗不能容也。

內閣

洪武十三年革丞相學士及大學士等官。皆儒臣備顧問者。至永樂。始有入閣之名。三楊歷年既久。名位益崇。然止稱曰閣臣。曰閣老。不敢著輔相字面。世宗御筆有元輔之稱。後遂因之。亦有稱相者。若閣中規制。至景泰中陳方洲始備。并奏定常朝與錦衣衞官對立。經筵立尚書都御史之上。午朝。翰林院先奏事。 【 明初因胡惟庸反。而革丞相之名。至今不設此官。】

文敏子弟

文敏年十七。染疫已棘。醫者皆謝去。父母具棺服待之。夜半索水飲。遂甦。永樂十九年。仲弟義、仲子讓、來省。與嘉興通判陳原祐同舟。行次山東。天暑舟狹。適同鄉翁良興以黔陽縣丞考滿入京。舟稍寬。邀與共載。是夜盜殺原祐。盡掠舟中財物。義與讓獨得免。人咸謂公厚德所致。夫公之福德不必言。然當時閣臣子弟。至附舟潛行。通判舟狹。縣丞舟雖大。亦得幾何。蓋國初規制如此。即大臣不敢過分。何況子弟。余入京。見閣臣子弟駕驛舟極宏麗。氣勢烜爀。所司趨奉不暇。鄉里親戚皆緣為市。其風大約起於嚴氏父子。後遂不能禁。且尤而效之也。

焦嚴終始

王怙雲中丞集有祀焦少師鄉賢文。焦。泌陽人。劉六入泌陽。焦遁去。跪其衣冠斬之。曰。吾為百姓洩此憤。過鈞州。以馬少師家在城。去之。二人之賢不肖。草賊尚自分明。焦之入祀。必居鄉果有善狀。人不能忘耳。分宜之惡。譚者以為古今罕儷。乃江右人尚有餘思。袁人尤甚。余過袁。問而親得之。可見輿論鄉評。亦自有不同處。二公不作少師。其令終何疑。

分宜大宗伯。以前極有聲。不但詩文之佳。其品格亦自錚錚。鈐山隱居九年。誰人做得南大司成分饌。士子至今稱之。

分宜讀鈐書山之下。凡九年。遂以名堂。堂與學宮相鄰。面山歷歷。秀而且整。王文恪公作銘。有作求惟德。世蕃以昌之句。遂以名其子。字德求。此佳銘也。不善用。以亡。

分宜之高祖號本庵。中永樂辛卯舉人。官四川右布政。卒官。吾鄉顧箬溪尚書撫滇中。嚴之同年也。得小錄以寄嚴。嚴寶藏之。後嚴敗。其冊復流入於顧。顧不省。落埃中。余偶過其家。得見。惜非好古董也。

夏貴溪

貴溪為都給事。上言。言官之選。當取其風裁。不當取其德量。當取其戇直。不當取其流連。當取其珪璋廊廟之度。不當取其簿書米鹽之能。斯言可喜。而就中探討。卻自有說。舍德量而取風裁。則猖狂者得以自售。有風裁而無德量。則馳驟者終于泛駕。且廊廟珪璋。其德量何如。自相矛盾。全然不覺。其趁筆之過耶。

貴溪為禮部尚書。於嘉靖十五年十月奏。臣自十二年以太子太保給授誥命。又歷少保少傅并太子太傅、太子太師、四階。乞賜三代誥命。又據封妻事例。凡繼室。只許一人。臣為給事中時。繼室徐氏。封孺人。無何夭歿。又娶蘇氏。今已二十年。未沾封典。每與兩宮慶賀。中宮親蠶諸大禮。皆不得與。其于臣妾之分。亦有未得盡者。惟上幸許。上以其久司邦禮。多效勞績。允之。可見蘇本是妾。嬖而立為繼室。當時驕橫。聚無敢駁。禮臣舞禮。其不克終。宜矣。蘇。廣陵人。其父曰綱。少女適曾石塘銑。與貴溪為聯衿。綱出入兩家。傳石塘復套之說。夏大喜。主其策。綱益自負。與巡倉御史艾朴。通賄作奸。為眾所嫉。分宜已一一刺其陰事。伏毒深。夏不悟。妄度河套指日可復。得意甚。作漁家傲一闕。適黃泰泉至。掀鬚示之。索和。黃有千金不買陳平計之句。蓋諷之也。夏大詬罵。嗾言者逐之去。去三日而禍作。蘇家女攏誤貴人。豈非所謂禍水。曾立功為封侯地。自無怪。乃少師驕生嫟。嫟生騃。入人羅網中。不謂之自取不可也。

壬寅、丁未、丙寅、壬辰。此桂州八字也。江西星士王玉章。于少年時。預批命書云。如今還是一書生。位至三公決不輕。莫道老來無好處。君王還贈一車斤。 【 車斤。斬也。】 貴溪死時。監刑者主事俞乾。驚而仆地。移時乃甦。具疏乞歸。眾憐其貧。贐之。不受。同寮以詩送云。直道難容惟有去。孤忠自許欲無生。抵家。五月卒。俞。平湖人。嘉靖甲辰進士。

相傳貴溪臨刑。世宗在禁中。數起看三台星。皆燦燦。無他異。遂下硃筆。傳旨行刑。擁衾而臥。旨方出。陰雲四合。大雨如注。西市水至三尺云。京師人為之語曰。可憐夏桂州。晴乾不肯走。直待雨淋頭。既死。嚴氏日盛。京師人又為之語曰。可笑嚴介溪。金銀如山積。刀鋸信手施。嘗將冷眼觀螃蟹。看你橫行得幾時。

貴溪方為諸生時。教諭陳(金基)奇而厚遇焉。貴溪驟貴。(金基)之子子文。登進士。令麻城。升戶部主事。知長沙府。湖廣副使。貴溪招之。許以美官。固辭避。曰。先博士遺命也。 【 其父固知幾。其子亦克家。】 陳。閩縣人。

郎官不屈

方獻夫為南刑部主事。與同舍郎劉憲相善。方以議禮驟貴。憲尚為郎。蓋居憂請告。積十四年矣。猶以原官補秩。方佐吏部。一揖而退。方銜之。移檄覈稽違。待報逾年。蓋阻之也。憲終不為屈。後官光祿寺丞卒。方之忮乃爾。固議禮諸臣本色。無足怪也。憲。閩之長樂人。字有度。

大臣開邊

大臣富貴已極。又自恃得君。志意盈滿。必欲立蓋世功名自固。如王安石之于西北。蔡京燕雲。韓侘冑中原。國朝則夏文愍西虜。張文忠三衞。事有舉有不舉。皆徒費心思。不獨無功。或至害民殺身。而大者遂亡其國。故楊文貞等寢安南之議。真名臣也。

華亭歸田

徐華亭在事既久。家產又多。子弟奴僕。難道無得罪上官鄉里處。又與高中玄隙末。歸田之後。蔡春臺備兵蘇松。性素彊直。一番擾攘。自然不免。其歸過于高、于蔡。又或歸之海忠介。考海撫吳日月。徐事已漸解矣。皆揣摩之談。不足信也。

相傳蔡春臺守蘇時。徐公子有所請。不聽。亦不加禮。又因他事杖其家人。蔡以職事走松江。謁兵道還。徐合男婦數百人。皆倮形。逐其舟。大罵。蔡只得隱忍去。果有此。則蔡轉臬司。而治徐非過。即謂之愛徐可也。華亭受謗。無所不至。近日有定論矣。而屠長卿深詆之。謂奸過曹操。其言曰。瞞盜大利。受奸雄名。徐盜大利。受賢相名。復借汪伯玉拍手稱快為助。其然豈其然乎。長卿所坐華亭者。謂徐燕監司。必毀先帝賜金銀器治具。而又故令之知。以示貧者。夫徐之富。豈可瞞過。相公雖騃。必不至此。人亦何肯信。此真兒童說話。又謂客至。延入臥內。蕭然若僧廬。或者其生平素尚如此。決非矯。亦決矯不得。以此二端。實其大奸。人之不恕如此。

閣臣相搆

王大臣一事。高中玄謂張太岳欲借此陷害滅族。太岳又自鳴其救解之功。看來張欲殺高甚的。張不如是之癡。或中有小人。窺而欲做。則不可知。一曰。馮保之意。庶幾得之。 【 大臣原名章龍。】 沈蛟門惱郭明龍。不必言矣。難道便要殺他。妖書事發。沈在閣中。聞有中書茅姓者進言云。外邊謂是郭侍郎。沈嘿不應。遂傳出亂做。郭幾不免。此案遂為毒藥。當中書言時。沈宜厲聲力折。只因心中惱他。置若罔聞。推其微意。謂便做也得。遂揣摩迎合。甚至連及歸德諸名士。豈嘿之一字。真是相體。流禍無窮。千古炯戒。

妖書發。四明在閣中太息。謂妖人作此事。必逸於外。須行文各府各省嚴拿。此漫語也。歸德信為實然。彊爭。謂一行文。必有報怨株連。種種大弊。天下必亂。亂則誰任其咎。四明故不聽。作愁苦分憂狀。歸德力爭不置。小內使絡繹報入禁中。聖上聞之。謂四明愛我。愈惱歸德。歸德亦終不悟。後對余道之娓娓。余直視。胡盧而已。沈用心如此。亦大巧。然歸德亦十分老實。不能悉此情狀。可以羣韓、范、富、歐。不可御呂夷簡者。

中玄定論

高中玄麤直無修飾。王思質總督。其辛丑同年也。王失事被逮。弇州兄弟往叩。高自知無可用力。且侍裕邸。人皆以長史目之。又與嚴氏父子無交。而思質貴盛時。相待甚薄。比及有事。意下殊少繾綣。弇州固已啣之矣。比鼎革。上疏求申雪。高在閣中。異議。力持其疏不下。弇州怨甚。徐文貞因收之為功。故首輔傳極口詆毀。要之。高自有佳處不可及。此書非實錄也。

張太嶽

江陵為童子。顧東橋為楚撫。獎拔殊等。解帶以贈。且曰。此帶見志。君所服不止此也。仍出其少子峻為托。東橋為司空歿。江陵當國。峻來見。念舊恩。欲以當得廕子移之。謀於太宰楊虞坡。楊曰。東橋有顯陵功。當錄。乃蔭一國子生。其二兄之子。爭於南臺。江陵移書南中丞趙麟陽錦曰。此乃翁見托之言。僕知己之報。遂以與峻。誰得而爭。夫知己之報。移廕可也。顯陵之功。東橋本有。自當長孫承之。乃以與峻。而又禁之爭。狥私情而忘天倫大義。國家大典。桀驁如此。麟陽既不敢執正。而當日禮官與臺諫亦不敢爭。可笑也。

江陵歸葬。所司承奉太過。不必言矣。既歿。楊御史追劾。有曰。五步一井。以清行塵。十步一廬。以備茶竈。那得有許多井。許多竈。可笑。又山陰朱相國。善人也。有嫉者劾以十二罪。翻來覆去。百般摹擬。悉入鬼魅變幻中。讀其疏。其人之人品、心術、了了。所謂自供。托出面目也。

人言太岳奪情。恨廷臣攻之。每罵羅倫小子。余初以為疑。太岳天分儘高。何放肆便至於此。近見一新進。罵前輩。呼名指斥。甚曰。小畜生。小奴才。乃知人志意既滿。又有憤激。不自尤而尤人。決裂安所底止。

當路。則狐而媚。至於逢大敵。則鼠而竄耳。金版六弢。是其本業。率不能句。況于屈首受書。而練于當世之務乎。余謂此三者當文武共之。而文臣尤甚。武弁流而為三者。皆文臣先之、貽之也。Ö江陵談武弁。有曰。夫夫也。解為三獸。不解讀書。朘軍膏。則虎而翼。

江陵奪情辭俸。光祿寺每日送酒飯一桌。各衙門每月送米十石、香油二百斤、茶葉三十斤、鹽一百斤、黃白蠟燭一百枝、柴三十扛、炭三十包。其餘橫賜。不可勝紀。

神廟剛直大婚。江陵丁憂奪情。吉服供事。紛紛惹出許多事來。這封君。死得不輳巧。自古好事都難成就。亦日月盈昃。必然之勢也。

奪情。是萬曆五年丁丑七月間事。十月朔。彗星見。長竟天。大內火。十八日。編修吳中行疏上。十九日。檢討趙用賢疏上。二十日。刑部員外艾穆、主事沈思孝、合疏上。江陵大怒。時大宗伯馬公自強曲為解。江陵跪而以一手燃鬚曰。公饒哉。公饒我。掌院王學士錫爵徑造喪次。為之求解。江陵曰。聖怒不可測。學士曰。即聖怒。亦為老先生而怒。語未訖。江陵屈膝于地。舉手索刃。作刎頸狀。曰。你殺我。你殺我。學士大驚趨出。二十一日乙卯。受杖。即日驅出國門。同官不敢候視。許文穆公方以庶子充日講。鐫玉杯。一。曰。斑斑者何卡生淚。英英者何藺生氣。追之琢之永成器。以贈中行。鐫犀杯一。曰。文羊一角。其理沉黝。不惜剖心。寧辭碎首。黃流在中。為君子壽。以贈用賢。穆、思孝、杖畢加鐐鎖。且禁獄。遲三日始僉解發戍。更辛楚云。方杖時。鄒南皐元標觀政刑部。憤甚。上疏。中貴人持之。紿曰。我是告假本。又危激厚貽之。乃得入。廿三日丁巳。杖百。謫戍貴州都勻衞。時申文定已為掌詹侍郎。調護甚至。鄒感之。文定歿。鄒為立傳。而羅給事大紘。故論文定奪職。與鄒同鄉相厚。年又長。聞之大怒。幾欲出揭。為停其傳不行。乃止。夫人各有主意。各有交情。那得以我律人。以此律彼。近日正坐此弊。所以增是非。分門戶。人之生也直。謂各自樹立。使萬物皆遂其性耳。一切畦町必削去之。乃稱君子。乃成世界。

訓士

許文穆公典己丑試。余得登榜。約日聚射所。戒厲之。既至。拜謁。余切欲親承其教。從諸魁元後。挨近前列傾聽。文穆大言曰。中後。索賞賜者必多。分毫皆不可與。即如我轎上、門上。一切拒之。從我言者為好門生。不從者反是。我密切體訪。定人品高下。聞者謂平平無奇。由今思之。即是宋舉主問生事之說。生事足。則取與明。進退輕。賞賜節。則一切飲食、衣服、皆可類推。文穆獨挈出。俟人領悟。當是時。余等安然。不聞有座主一役一錢之費。其慮長。其憂切。不下帶而道存矣。

被謗得白

余初歸。太倉相公省母給假歸。入謗言。余再候。不交片語。一茶即別。復有後言。謂余豪富。田連阡畝。居第干雲者。余心知來歷。然無以自明。同鎮董宗伯。先生座主也。宗伯圽。先生來弔。余迎之。先生率其子緱山。肩輿來訪。所見破瓦舊椽。愕然曰。還有廳事否。余曰。有之。敢不延坐。止後有書舍三間耳。先生厲聲曰。此件那箇不有。徐顧緩山日。翰林先生。庭戶不剪。嘖嘖久之。起去。野次復艤舟。召田父問狀。田父指余舍。對如余言。且曰。兄弟三人共之。意遂大解。余復登舟送別。先生執手再四。曰。人言豈足信。余曰。先生何出此言。復厲聲曰。我眼是肥皂核。去。去。不必言。以後過先生。必留飯深譚。越十餘年。復問家計若何。對曰。如初。無才故至此。先生大笑曰。辦此何必大才。這段意思。銜感如何能忘。今老矣。益覺戀戀。

先生與吳縣相公。同年、同大魁、同大拜。吳縣逍遙。先生愁苦。一友問。異處安在。余曰。不見羅漢坐中。有坦腹哆口者。有攢眉淚欲墮者。各有相法。各有稟受。各有趨向。不得論異同也。

先生自謂文行冠絕今古。丙戌取士。并會錄。稍破常格。時歸德為大宗伯。頌言壞文體自此始。太倉怒甚。然會錄果不甚佳。墨卷大雅者殊少。而太倉之文行又不可以此貶價也。

是時議從祀諸臣。有大璫。廣東人。主白沙先生。閣中因益以王文成、薛文清、兩先生。歸德謂三先生誠當從祀。事發內璫。固不肯覆。卒取中旨行。與閣中遂如水火矣。

三王並封之議。原某少宰進于太倉者。太倉稱善。一時大鬨而止。太倉身被攻擊。絕口不言其故。得大臣體。謂少宰非有心作弄。吾不信也。其舊隙且勿論。實欲擠代之耳。

閣銜

國朝閣臣。大約初入為東閣。進文淵。又進武英。以及謹身、 【 今為運極。】 華蓋。 【 今為中極。】 惟文華則二百餘年來。在永樂間。權謹以孝行舉。拜文華殿大學士。至萬曆三十五年。加山陰朱文懿公賡。亦一奇也。又殿閣遞進不相兼。而高文懿穀以謹身兼東閣。王毅愍文兼謹身、東閣。又一奇也。

朱文毅公奏疏云。兒童走卒。無非怨詛臣等之言。流離瑣尾。無非感悟臣等之狀。乃者。齎捧官來。即說礦稅。各處書來。未開緘而知其說礦稅。令臣等如何抵對。如何搪塞。抵對搪塞已非一朝。巧言如簧。不過增謊。皇上于章疏可以留中。而臣等之書揭。不可無答語。時時戶外。羅無對業之冤家。日日街前。列不欠錢之債主。按劍相視。誶語橫加云云。近日輔相真是苦海。 【 礦稅真是敝政。】

親戚門生免受牽累

閣臣當國。勿論貿不肖。歸時必牽累同鄉親友。若門生輩。華亭以癸未及第。又十九年。而陸平泉先生會元入館。凡二十七年。穆廟登極。華亭當國。已十餘年矣。先生僅以太常卿掌國子祭酒事。蓋家居當十之九。又為南司業。恬退如此。其又誰得牽累哉。此後鄧定宇之於江陵。近日顧鄰初之於四明。皆門生。卓然免於風塵擬議之外。陸。辛丑。鄧。辛未。顧。戊戌。並以會元居之。更奇。

閣臣勳臣

萬曆中葉。文淵閣失印復鑄。而閣權始日輕。南中魏公賜第。毀而復造。失太祖御筆甚多。而勳戚日就窘迫。至有投河死者。兩事關係。獨在閣臣、勳臣已乎。

世將

世言。為將三世。必凶。乃薛仁貴既以壽考終。子訥。為朔方行軍大總管。卒年七十二。說曰諡定。弟楚玉。為范陽節度使。楚玉子嵩。為相衞洺邢節度使、檢校尚書右僕射、平陽郡王。卒贈太保。嵩弟萼。為留後。被逐奔洺州。入朝見原。嵩子平。河中節度使、檢校司徒、韓國公。卒年八十。贈太傅。子從。左領軍衞上將軍。贈工部尚書。凡五世。無凶者。 【 兵、刑、二事。能造業。亦能造福。】

鄂蔪學道

尉遲鄂公、韓蔪王。不但忠勇。兼有謀略。晚年俱謝客學道。保其身名。韓復能作小詞。自號清涼居士。此其人似皆得道而去。真西遊記所謂戰鬬佛也。

韓都督應變

都督韓公觀。提督兩廣。初入境。生員來迎。觀素不識生員。見其巾衫異常。縛斬之。左右曰。此生員也。觀不聽。曰。生員亦賊耳。朝廷聞之。喜曰。韓觀善應變。使其聞生員而止。則軍令出而不行矣。豈不損威。韓殺人甚多。御史欲劾之。一日。觀召御史飲。以人皮為坐褥。耳、目、口、鼻、顯然。髮散垂褥。首披椅後。殽上。設一人首。觀以筯取二目食之。曰。他禽獸目皆不可食。惟人目甚美。觀前席坐。每拏人至。命斬之。不回首視。已而血流滿庭。觀曰。此輩與禽獸不異。斬之。如殺虎豹耳。御史戰慄失措曰。公。神人也。竟不能劾。

武而能文

岳蒙泉謫甘州。郭定襄以詩送之。吳匏廢置之集古錄中。定襄武而能文。又敬重正人君子。宜其享名。為勳臣之冠也。

秋崖文武

朱秋崖中丞紈。吳人。少負文名。兼長謀略。勘定綿戎。甚著聲績。會海上告警。視師浙閩。性嚴鷙。鄞令徐易。永豐人。號豐溪。論事不相中。命卒捽庭下。加詬辱。徐舒然不少動。徐曰。明公怒既定。可使下吏有言乎。因歷引辨。如是如是。朱無以難。後中丞被抑死。徐曰。其才兼文武。且直前忠敢。世鮮比也。徐後為刑科給事中。

秋崖之父昂。號圭庵。為景寧教諭。先娶馬氏。生子衣、冠、綬。後娶施氏。生紈。衣不孝。與外家猾吏鈕讓合計以螫陷人命事。圭庵本懦懦。大懼逃去。縣收施及紈。置於獄。紈纔生數日。剪敗絮裹之。衣又百計絕其食。且中毒幾斃。凡五月。賴同鄉陳憲副冷庵訓戒不孝子。力言于史太守。白狀。母子俱出獄。圭庵亦就理得釋。後衣、冠、鈕讓、俱敗絕。綬以從父獨存。紈清強為名臣。冷庵字粹之。羅一峯有冷庵記。

俟命辭 【 秋崖聽勘作。】

萬劫羣兇。獨立孤蹤。八疏軍功。十疏迂忠。一官早辭。一命莫容。浙閩之機械則巧。宵旰之緩急誰庸。蓋以海為利之家。布列顯要。故以是為非之口。充塞鴻蒙。披腹經年。正懼多讒之險。乞骸請老。敢干不韙之公。日月在天。雲霾在地。便宜敕旨。遂成文具。旗牌軍令。遂成兒戲。世瞇誰開。黨同伐異。知責人以常法。不念呼吸之兵機。知論事以常情。不念順逆之名義。知一時賊命之當惜。不念累年赤子之倒懸。知一時威柄之當收。不念累年冠履之倒置。知坐計以旬月。不念先奏福寧。得報云云。相去漳州千里。知遙制以文墨。不念先奏先人。奪人云云。實為天閽萬里。變虞倉卒。孰非督陣之時。事繫機宜。未奉班師之旨。九十六執訊之醜。若云可矜。若云可疑。數百千航海之家。何據而作。何據而止。茲幸指揮麤定。大開報復之門。向使反側四起。必樹激變之幟。報復尚爾公行。激變固當文致。不然。開府職掌參劾。何姦宄悉見彌縫。極口條陳利害。何上下曲為壅蔽。屠府朝貢夷國。謂非叛臣。謀殺寧波巡撫。謂非怙勢。鄭世威未奉復職之旨。布置陞遷。張德熹顯犯通賊之私。頤指營衞。惟功惟忠。為仇為厲。作福作威。孰大孰細。且內外錄囚應死。尚多摭拾之詞。今薦紳為賊前驅。孰無迎合之弊。會議如此支吾。主者得無牽制。盡刪原奏之要。全為佑賊之計。既非賊。曷慮不靖。既行勘。曷煩告示。既慮變。曷不體念當事之人。既佑賊。曷不早寢開府之議。軍門未撤。占風之月無波。勘使未來。偽府之船已熾。開刀至於開胸。豈法所許。殺人至於殺官。何詞可諉。將官人之命。輕於叛賊。抑天子之法。輕於勢利。前此一年。臣奏九重。固曰。不死盜賊之手。必死筆舌之鋒。斯言既驗。俟命為恭。亂曰。糾邪定亂。不負天子。功成身退。不負君子。吉凶禍福。命而已矣。命如之何。丹心青史。一家非之。一國非之。人孰無死。惟成吾是。

梅林手疏

胡梅林為總督。先後上疏。皆手書如一。後被劾。為上所憐。蓋不獨有禦倭之功。其一段敬謹心亦自難及。孰謂公僅麤豪人物哉。凡古人上疏。必手書。宋時猶然。想至胡元始停耳。

梅林被逮歿。歙太守何東序窺時局。欲羅織。沒其家。發兵圍守。嘉禾郁陽川蘭。為績溪令。知胡公家貧。且捍海功不可泯。力覆護之。願上印綬去。乃得免。

田水月

徐文長渭。自稱曰田水月。客胡總督。野服。具賓主禮。非時出入。一日飲酒樓。有數健卒飲其下。不肯留錢。徐密以數行馳胡公。公立命縛至。斬之。一軍股慄。

四少保

梅林被逮。自謂宋以來。少保當阨者三人。一岳武穆。一于忠肅。一自謂也。然胡雖有勞。要非二公匹。而汪南明以戚南塘四之。戚本良將。以江陵波及。自薊門調廣西。不貶爵。與胡之被逮者又異。那可並舉。伯玉志戚將軍。言其以燕志托郭山人。身後。郭私其千金去。志竟不成。考之郭山人。名造卿。號健初。福清人。交諸名公。徐天目、顧沖吾、葉龍潭、皆重之。最後葉少師臺山為之傳。則其人品可知。且燕史、薊略、皆有成書。何汪之不倫乃爾。豈故有怨。遂曲筆耶。

戚將軍鎮薊。所駐三屯署。庳隘。稍拓之。并及文武廟。梵宮道觀。南山有碧霞、景忠、諸壇。望之縹緲。如在雲端。有香錢簿。取佐軍費。公不入一錢。皆以飭材具。有東湖。因濠為險。導以資灌溉。護以柳堤。有魚蝦菱菱之利。荷亭采鷁。可供遊賞。忌者蜚語上曰賽西湖。章下撫按會勘。上言。諸所征繕。士不告勞。為太平雅觀。即貢夷亦徘徊嘖嘖。可以示遠。事乃得釋。嗟乎。為大帥修邊。成功暇逸。不得動一木一土。至形論列。亦大苛矣。戚未幾亦調廣西。坐黨張江陵。無有錄其功者。沒凡二十餘年。至乙卯。乃得膺恤典。天啟元年。遼事大敗。葉少師題請賜諡以勵邊將。得諡。

名將必好文。名臣必備武。好文。故有所附麗而益彰。備武。故有所揮霍而益遠。名臣不必言矣。名將則近時戚將軍。得交汪南明、王元美弟兄、沈紫江希儀。交唐荊川。故其戰功始著。若周尚文。劉顯父子。人能言之。罕能舉之。嘗欲為之查補未能。而劉頗喜文事。余與其少子國樟會于招寶山。語及戚。大不滿。謂多假手。未知其果否也。

陳同甫談兵

辛幼安流寓江南。而豪俠之氣未除也。一日。陳同甫來訪。及門將近。有小橋。同甫引馬。三躍而馬三卻。同甫怒。拔劍斬馬首。徒步而行。幼安適倚樓見之。大驚異。即遣人詢訪。而陳已及門。遂與定交。後十數年。幼安帥淮。同甫尚落落。貧甚。乃訪幼安於治所。相與談天下事。幼安酒酣。因言南北利害云。南之可以併北者如此。北可以併南者如此。錢塘非帝王居。斷牛頭山。天下無援兵。決西湖水。滿城皆魚鼈。飲罷。宿同甫齋中。同甫夜思。幼安沈重寡言。因酒誤發。若醒而悟。必殺裁滅口。遂中夜盜其駿馬而逃。幼安大驚。後同甫致書。微露其意。為假十萬緡以濟乏。幼安如數與之。後同甫上書孝宗。謂錢塘一隅之地。不足以容萬乘。山川之氣。發泄無遺。穀粟桑麻絲枲之利。禽獸魚鼈之生。日減一日。請移都建業。建行都於武昌。以制中原。上韙其議。以問宰臣王淮。淮素與同甫不合。對上曰。秀才話耳。遂不復召見。

同甫祀本府鄉賢。有議其喜談兵事。不修小節。斥之者。何損齋瑭為督學。檄日。聖門施教。尚分四科。君子取人。豈拘一律。子路好談軍旅。游、夏、齊驅。宰我立論短喪。閔、曾、同祀。若依淺狹之見。均在罷斥之科。先生才高志忠。文雄節峻。原送入祀。庶修缺典。嗟。嗟。同甫命薄。生前之坎壈。死後之推敲。不遇賢者。難乎免矣。

縶獻千戶

錢瓊。太倉州人。字孟玉。倜儻彊毅。洪武間。有勾軍千戶。舞威虐民。無敢抗。瓊直前縶之。面太祖。應對稱旨。千戶伏誅。瓊賜衣鈔還。

羅湯俠氣

羅仲淵。吉水人。多讀古書。性倜儻。好施。國初。挾貲游巴蜀、秦隴、江漢間。致數千金。客淮揚。結交皆奇杰士。縱酒自放。喜為俠日甚。季父聞之。亟往索分其貲。仲淵盡出橐中金。恣叔取其半還。復以所留。悉分諸弟。走閩廣。復致數千金。久之。洪武戊辰。應詔實京師。占籍江寧。守令皆禮為賓。市里爭訟。走求平者盈門。永樂初。上書言便宜十事。文皇甚嘉之。仁廟監國。江寧令王凱、上元令魏鑑、造戰車不如法。繫御史獄。仲淵憐凱、鑑廉。倡兩縣父老白其枉狀。後父老悔懼鼠散。仲淵獨詣東宮。陳二縣令之賢。御史折之曰。兩縣父老不至。若以一人。白兩縣長吏。公邪。私邪。對曰。公私不在人之少多。誠公。一人可也。仁廟召與語曰。縣官誠賢。戰車重事。而誤之。如何。頓首曰。人安能每事盡善。仁廟喜曰。長者之言。即釋兩縣官。亡何。應天府丞張執中繫獄。使人誘仲淵。如兩縣官救我。仲淵不可。曰。兩縣誤公事。故得公言。今府丞私罪。敢面謾。且與丞□族矣。執中銜之。竟因盜官錢被籍。猶不足償。乃誣寄鈔十五萬仲淵所。逮獄。長子三錫。皇恐傾貲。晨夜攜千五百金償所誣鈔。得釋。仲淵雖以直受誣。然其自負益甚。諸學士如解、胡、金、楊輩。皆忘勢與交。既老。乞歸故里卒。孫通。右都御史、太子少保。

湯胤勣在江陰縣。其知縣弗利於民。將受代。胤勣率少年數人。直入縣廳。反縛之。狀其罪。送之上官。上官大駭。并收下獄。凡數歲。會赦。乃得釋。夏郎中時正嘗語侵胤勣。怒。就坐上捽之下。拳之、蹴之。眾客之股栗。又嘗過友人家。見道士在坐。與語不合。罵捶之幾死。與人言。出入經史子籍。縱橫捭闔。隨意所如。無所不快。別自有傳。

諭賊卜珓

林公武。不知何許人。建州土賊葉顒作亂。挺身持帛書。往諭。賊怒將殺之。以珓卜于神曰。陰陽勝兆。皆死。必立乃免。珓倒地。倚案而立。公武初無喜懼色。盜不敢害。

博雞者

博雞者。袁人。素無賴。不事產業。日抱雞。呼少年博市中。任氣好鬬。諸為里俠者皆下之。元至正間。袁有守。多惠政。民甚愛之。部使者臧新貴將按郡至袁。守自負年德。易之。聞其至。笑曰。臧氏之子也。或以告臧。臧怒。欲中守法。會袁有豪民嘗受守杖。知使者意嗛守。即誣守納己賄。使者遂逮守。脅服。奪其官。袁人大憤。然未有以報也。一日。博雞者遨於市。眾知有為。因讓之曰。若素名勇徒。能籍貧孱者爾。彼豪民恃其貲。誣去袁使君。袁人失父母。若誠丈夫。不能為使君一奮臂邪。博雞者曰。諾。即入閭左。呼子弟素健者。得數十人。遮豪民於道。豪民方華衣乘馬。從羣奴而馳。博雞者直前捽下。提毆之。奴驚。各亡去。乃褫豪民衣自衣。復自策其馬。麾眾擁豪民馬前。反接徇諸市。使自呼曰。為民誣太守者視此。一步一呼。則杖其背盡創。豪民子聞難。鳩宗族僮僕百許人。欲要篡以歸。博雞者逆謂曰。若欲死而父。即前鬬。否則闔門善俟。吾行市畢。即歸若父。無恙也。豪民子懼不敢動。稍斂眾以去。袁人相聚縱觀。歡動一域。郡錄事駭之。馳白府。府佐快其所為。陰縱之不□。日暮至豪民第門。捽使跪。數之曰。若為民不自謹。冒使君杖汝。法也。敢用是為怨望。又投間衊汙使君。使罷。汝罪宜死。今姑貸汝。後不善自改。且復妄言。我當焚汝廬。戕汝家矣。豪民氣盡。以額叩地。謝不敢。乃釋之。博雞者因告眾曰。是足以報使君者未耶。眾曰。若所為。誠快。然使君冤未白。猶無益也。博雞者曰。然。即連楮為巨幅。廣二丈。大書一屈字。以兩竿夾揭之。走訴行御史臺。臺臣弗為之理。乃與其徒。曰張屈字遊金陵市中。臺臣慚。追受其牒。為復守官。而黜臧使者。方是時。博雞者以義聞東南。

吳劉心計

吳叟。吉安人。忘其名。里中有大猾。家徒數百。暴行為患。人皆畏而苦之。然不敢上狀於有司。即上。有司亦怵怵恐致變。不敢問。會流賊逼里中。叟遂間詣其廬。說曰。公之行事。上下之所知也。即有司懼不敢問。假令部使者督千人捕公。公能終拒之乎。曰。不能。叟曰。吾固知公之不能也。公既不能。何不因事自解。亡論自解。且令里人德公。其人欣然曰。唯長者命之。叟因執其手曰。方今流賊四劫。誠危急存亡之秋。而公雄傑。所部皆堪戰力士。賊氣驕。剪此何有。公當此時。誠能率其子弟擊賊。賊必潰。則里中莫不驩公。公得以長豪里中無懼矣。其人遂掀髯而起。曰。公無言。吾當為公擊賊。於是勒其子弟最強者百人。人持梃急馳之。而叟騎一驢。從二蒼頭。往贊。一遇賊。輒奮鬬。自巳至未。凡數戰。殺數十人。猾者稍倦矣。輒命左右取水。而叟心計。賊既已殺數十人。無可慮賊矣。獨念此猾。暴里中無已時也。不若因其機滅之。遂從旁大呼。我兵且退。賊遂乘勝追之。悉殺猾之父子兄弟。

類。亟復往跡之。無所得。韓曰。敗矣。攜數錠遠遁去。既明。鄉人唁劉。劉笑曰。財固在也。告官捕之。不數十里。賊盡獲。金皆如故。獨失韓所攜耳。â劉滋。濮陽人。少為庠士。家貧。田不二十畝。又值水旱。無以自活。乃盡鬻其田。逐什一之利。十餘年致數萬金。為人慷慨。重然諾。取舍不苟。尤善心計。家藏白鏹。皆鑄大錠。錠四十斤。覆樓板下。有劇盜韓氏者。使其黨五十餘。越城劫之。得劉。劉曰。若輩利吾財乎。曰。然。指板下示之曰。唯若所取。賊見大鏹。喜甚。盡力攜之。人不過二錠。既去。劉告家人。亟遠匿。賊且復至。賊既登城。復命于韓。韓見金。良久。曰。不殺此人。吾輩且無

王葛仗義

王朝佐。清源人。負販為生。萬曆己亥。中常侍馬堂搉清源。橫甚。諸亡命無賴。從者數百人。白晝手鋃鐺通衢。睨良家子富有力者。籍其業之半。傭夫里婦。負斗粟尺布往貿易者。直搤而奪之。少誰何。輒以違禁論。髡為城旦。沒入田僮。有能告者。以十之三畀之。于是中家以上大率破。遠近蕭然罷市矣。朝佐。傭者也。不勝憤。凌晨。仗馬箠撾中使門。請見。州民讙呼。荷擔隨以萬數。堂懼不敢出。則令戟士乘墉發強弩。傷數人。眾益沸。朝佐攘臂大呼。破戶而入。縱火焚其署。堂有心腹王焬者。時為守備。負而趨以免。斃其黨三十七人。檢視之。皆郡國諸偷。臂上黥墨猶新也。御史某。懼失中使驩。隱其情。以格鬬聞。上怒王焬以救不蚤逮繫。下朝佐御史治。時欲盡錄諸脅從者。朝佐曰。死。吾分耳。吾實為首。奈何株及他姓。時郡守李士登爭之力。欲曲赦。而郡人副使傅光宅疏于朝。力攻御史。皆不能得。獄具棄市。臨刑崛強。挺頸待刃。時七月二十有六日也。天地晝晦。觀者數千人。無不歎息泣下。朝佐無子,有母及妻。郡大夫厚恤之。清源諸大賈。心德朝佐。歲時餽遺不絕。而中使燄頓戢。故州民益思朝佐不置。立祠祀之。同時蘇有葛賢者。逐殺收稅人。稅使孫隆故以織造至。頗老成。敬禮士大夫。兼攝不無擾動。賢既為倡。從者數萬。隆亟走杭州。得免。有童某者。故役申文定府中。為州判。起貲數萬。居于湖。慕而從之。收劉河稅。變起。泅河奔避。中寒斃。賢原名成。為當道所改。後得赦出。有餽皆不受。至今尚存。

虎枕不殺

許穀。字本善。歙人。文穆公國之從姪也。豪健。善擊劍。挽彊命中。嘗被酒。臥嶺北。有虎枕其頸。醒而視之。鼻息甚酣。蓋虎先食犬。口吐沫。一如醉人狀。許熟視。曰。彼無忮心。乘醉殺之。不武。遂舍之。先在嘉靖中上三策。請立縣城。不果。後倭突至。太守陶公承學召與議事。令守東門。飭武備。倭不敢入。繞出宛陵。遂議城。以穀為督。授冠帶行事。卻之。徐為措置。立辦。後辭去。商于嘉禾之皂林。以酒暴卒。祀為神。陶太守深傷。為文以祭。太守時已為顯官。即泗橋先生也。

巨賈居間

刑部尚書趙公錦。為南御史。清軍雲南。上疏忤分宜被逮。械行萬里。途中墜車再。偶入坎窞。輪過得不死。既至。下錦衣獄。有巨賈某亦在獄。視公而泣曰。公即拷訊。宜為雙足。誠得行六十金。可全矣。曰。吾不能保首領。焉保吾足。明日。刑至足。有青衣數校在傍。若陰護者。則賈已代為居間矣。獄上。分宜票旨杖百。公自分決死。肅皇抹去之。削籍歸。後起撫貴州。過江右。見分宜藁厝道傍。惻然。言于監司。加守護焉。忤江陵再歸。及江陵籍沒。公召入刑部。又力請寬恤。乃得少解。蓋其厚德如此。 【 君子之所行固宜如此。】 躋極品。享高壽。完名全節。非偶然已。

佐軍興

弇州從兄世德。字求美。能馭惡嚙馬。馳回中道。以嫡孫故。司馬移蔭為詹府主簿。會倭大入。再上書。極詆用事者養寇狀。眾以為迂。與禮部沈郎者煮黃金不就。棄官去。所受腴田二千畝。悉籍官。佐軍興費。田宅庭沼。俱不省治。斥綺麗。英食麵餅、麥飯。冷淘至斗許。取足而已。

不喜神怪

路貴。字秉彝。順天人。麤涉經籍。少為童子師。性伉直。不匿人過。母喪發引。倣家禮。去旛幢鼓樂。用人為方相。市兒爭譁笑之。尤不喜神怪。嘗有降鸞者。人各獻香楮。貴脫所趿雙鞵置案上曰。吾無他物。聊以供神。觀者縮頸。貴大笑而去。後以壽終。

楊範。字九疇。號棲芸。鄞縣人。有學行。里中有巫。稱曰龍神道人。談禍福如響。家趨戶迎。官不能禁。公作文。令人讀以諭之。弗止。躬往見巫。捽其首。痛毆之。巫蒲伏。惟叩頭求解。時擁巫者千百人。驚怪散去。公。楊晉齋守陳之祖也。

豕首

東吳有張氏者。業儒不就。輒執筆謝去。論兵說劍。走馬獵狐兔。為俠。往來三吳中。歸則鳴琴在堂。坐客常滿。而亦慷慨周人之急。名隱隱起。一夕。有客卒至。體服甚偉。鋒穎橫出。髯髮直指。腰劍手囊。血淋淋下。入問曰。此非張俠士居耶。曰然。張揖客甚謹。坐定。客喜動顏色曰。夙恥已雪。張問故。指其囊曰。某之首也。且曰。此去有一義士。欲報之。聞公高義。可假十萬緡。得諧所圖。吾事畢矣。張立應之。客曰。快哉。無所恨也。乃留囊首去。告以返期。及期不至。時已五鼓。張慮以日出而囊首見。遣家人出而埋之。乃豕首也。